1
我为救他落下一身伤病,他跪在我爹面前,发誓此生定不负我。
如今,他却为心爱的女人一脚将我踹得咳血。
“别装了,我根本没用力!”
我何必装,反正都要死了。
直到我真死了,虫鼠爬慢全身无人问津。
他却把我的骨灰装进荷包里。
“这样你就能日日陪在孤身边了。”
1
祁宴礼回来那天,我早早便在太子府外候着。
月桃劝我:“娘娘,外头风大,您大病初愈咱们还是进去等吧。”
我不听,踮脚雀跃地张望着。
祁宴礼从马车上下来,身后还跟着一个娇俏的姑娘。
那姑娘不肯下马,朝他撒娇道:“阿礼,我要你抱我下来嘛。”
她称他阿礼……
他们是什么关系?
我心脏猛地收紧,忽觉脚下一软,快要有些站不稳了。
祁宴礼面上是不耐的,却还是张开双臂:“赵海棠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要孤抱。”
那神色分明是宠溺的。
曾几何时他也说我像个孩子。
我镇了镇心神,存着一丝希冀。
上前柔声问他:“阿礼,我要的玉钗你给我带了吗?”
祁宴礼看都不看我,只随手一扬,把一个小匣子丢给我。
我瞬间满心欢喜,他果然还是记得的。
还没等我打开,赵海棠嗤笑一声:“阿礼说绿色衬我的肤色,所以把镶绿玉翡翠的玉钗给了海棠。太子妃不会不高兴吧?”
我抬眼,她头上的玉钗泛出晶莹光泽。
钗头镶嵌的翡翠更是在阳光的照耀下尤为刺目。
晃得我睁不开眼。
我突然咳嗽起来。
祁宴礼皱眉,神色嫌弃。
他同赵海棠说:“你没必要和她解释,孤说要给你那便是你的了。”
“何况孤送她什么她都能当宝。”
祁宴礼的话和表情都让我霎时有些窒息,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攥紧。
二人渐行渐远后,我缓缓打开匣子。
那玉钗静静躺在匣子里,我抚摸着什么宝石都没镶的钗头。
凉凉的。
如同我的心,寸寸冰凉。
倏然,我喉间涌上一股腥甜,一口鲜血吐出。
我两眼一黑,直直栽倒在地。
2
睁眼醒来时,映入眼帘的便是月桃一张哭肿的脸蛋。
“娘娘,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,奴婢早说了您身子不好不能着凉,这下又生病了吧。”
我对她抱歉地笑笑。
赶忙问道:“太子有没来看过我?你有没有叫他不要担心我的病?”
月桃支支吾吾起来,两眼瞥向门外。
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——
祁宴礼和赵海棠在院里放纸鸢。
他把赵海棠搂在怀里,两人紧紧贴在一起,很是亲昵。
明明就在门外,也不愿抬脚来看我一眼。
“听说宁姐姐病倒了,阿礼不去看看她吗?”
“她啊,就是个病秧子,别传染给你了。”
“不是三天一小病就是五天一大病的,反正死不了。”
二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入我耳朵里。
月桃小心翼翼观察着我的反应,刚想要开口宽慰我。
我两眼一合:“关门。”
我把头埋进被子里,急剧抽泣着。
祁宴礼的那番话一直在我脑中循环,仿佛一根带刺的藤鞭打在我心上,疼得我喘不过气。
祁宴礼,我如今成了这副病秧子的模样是因为谁你难道不知道吗?
当年,祁宴礼登上太子之位不久后便被人设计推入池中。
他不通水性,很快身子便往下沉,是我毫不犹豫跳进池里捞他。
晚秋的水冰凉刺骨,寒得我牙齿打颤。
拼着一口气终于将他救起。
他躺了几天便已无大碍,而我却被太医告知寒气已经深入骨髓。
日后都要时刻注意身体,不得受凉。
寒冬腊月。
他跪在我家门口,向我父亲求娶我。
父亲有意为难他,告诉他我的伤需用清晨的第一滴露水煎药服下,方可好转。
他二话不说,每日五更便赤足踏入池里取那冬露。
到了第二十天,父亲终是心软了,允他进门看我。
彼时我早已痊愈,看着他满手的冻疮,不禁热泪滚滚。
他不知所措,用衣袖轻轻揩去我的泪:“宁宁莫哭,宁宁莫哭。”
回忆留下一枕湿意。
祁宴礼。
你现在对我这般敷衍冷淡可是嫌我身子不好,一直没能给你生下个一儿半女?
还是你只是单纯地移情别恋了,不爱我了?
不愿再想……
赵海棠在府上的吃穿用度完全不逊于我这个太子妃。
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府里下人都传祁宴礼要纳她为侧妃了。
于是关于我的失宠言论闹得沸沸扬扬。
隔日,赵海棠便找上门来。
「这侧妃我可不稀罕当!要当就要当堂堂正正的太子妃!」
3
赵海棠抬高下巴睨着我,十足的嚣张。
月桃气不打一处来:“有我家娘娘在,你还妄想当太子妃?”
赵海棠冷哼:“就你家娘娘这身子骨不知还有几日活?本就是个短命鬼!”
月桃怒目圆睁,当即扬手要替我教训赵海棠。
没想到赵海棠一个侧身,猝不及防先给了月桃一巴掌。
她很是得意,继续嘲讽我:“听说宁姐姐至今未有身孕,你该——啊!”
赵海棠被我死死揪住头发,我力气大到像是要把她整张头皮都给撕下来。
她痛苦叫喊着,一张小脸已是面目狰狞。
我笑容阴森:“不如先猜猜你还有几日活?嗯?”
我又加重了力道,她尖声大叫。
声音尖锐得能刺破我的耳膜。
“刚才你贸然闯进我房里,很是没有规矩!”我慢慢松开她,“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吗?”
赵海棠忍着痛,咬牙切齿地蹲下:“给太子妃行礼。”
随即飞快地跑了出去。
回头时瞪着我的那双眼睛仿佛淬了毒,甚是骇人。
月桃竖起拇指夸我:“真是大快人心!”
我身体一晃,她慌忙扶住我。
“咳咳咳!”
放在嘴边的帕子展开,又是一口鲜血。
我苦笑,怕真是个短命鬼!
没过多久,祁宴礼便来了。
他跨进门后,满脸怒色:「谁给你的胆子欺负海棠!」
我心中涩然。
自从赵海棠来了后,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我屋里呢。
月桃为我不平,急着答道:「殿下,都怪那赵海棠大放厥词不把娘娘放在眼里。」
祁宴礼怒踹了月桃一脚:「你算个什么东西今日竟还敢对海棠动手!」
他这一脚下了狠力,月桃捂着肚子瘫在地上,半晌不能起来。
我起身搀扶好月桃。
直视祁宴礼,一字一句道:「殿下可有找赵海棠问清此事缘由?」
“海棠做事不需要缘由。”
“因为孤给她底气就是让她无所顾忌,想做什么便做什么。”
他指着我的鼻子,沉声喝道:“海棠不像你们宫廷女子被规矩束缚,她向来直言直语,绝无恶意。”
“可周长宁,你今日竟然对海棠下如此重手,真的不怕遭报应吗!”
我缓缓瘫坐在地上,任由泪水肆意蔓延。
捂着胸口,不敢置信:“阿礼,你是在咒我吗?”
他的眼眸只有愤怒冷冽,声音不带一丝温度:“若还有下次,孤定不会轻饶了你!”
临走前长袖一甩,把桌子上冒着热气的药碗打翻。
“满屋子的药味,真是难闻!”
汤药和碎片砸在我手背上,划出好几道血口子。
我一动不动。
月桃轻轻捧起我的手放在她脸颊边,低声啜泣着:“娘娘,疼吗?”
疼吗?
疼啊。
4
这几日,我常常半夜呕血,头疼得比以往都厉害。
我吩咐月桃去请太医。
可是眼看已过晌午还不见她人影,心头莫名一慌。
月桃打小就伺候我,只要一碰上和我有关的事时她都会格外上心。
许久未回,怕是出了什么意外。
喊来其他丫鬟去寻,得到的结果都是未能找到。
我疑惑:“府里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吗?”
“回娘娘,只剩下殿下还有……赵姑娘的院子没去找过。”
我顿时了然。
强忍着疼痛踉跄起身,扶着墙壁一步步往赵海棠的院子走去。
院落牌匾上的“悦棠苑”三个字,无不彰显着祁宴礼对她的喜爱。
满院的海棠花盛开,引得蝴蝶翩飞。
我不禁凄凉一笑。
是啊,有这么一个鸟语花香、生机勃勃的地儿。
谁还愿意去我的“药铺子”呢!
赵海棠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后院传来。
“才打了十大板子就死了?还以为多有骨气呢?”
“赶紧拖走,看着就晦气!”
我如跌入冰窖,一股巨大的寒意窜上心头,延入四肢百骸。
拼尽全力狂奔至后院,只看了一眼,我心中大恸。
月桃趴在地上,下半身好似泡在血水里。
我匍匐至她身边,抱起她。
拂去她汗湿黏稠的发,发现她已无生气,但两只眼睛还死不瞑目。
我哭得撕心裂肺,厉声质问:“她未及笄还是个孩子啊,你为什么要下如此狠手?”
赵海棠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,把玩着染了蔻丹的手指。
漫不经心道:“谁叫她走路不长眼,撞我身上了呢。”
“本来赏了她五十大板,可没想到死得这么快。”
她踱步至我身旁,还想继续激怒我,“太子妃有所不知啊,这贱奴死的时候还瞪着我,我不开心了又赏了她一板子。”
她双手抱拳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怒意滔天的眼眸。
无所畏惧道:“你若敢再伤我一次,殿下绝不放过你!”
我霍然直起身子,慢慢卷起袖子。
父母早逝,唯一牵挂的月桃也离我而去。
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吗?
5
赵海棠被我的动作吓得后退一步:“周长宁,我警告你不要胡来!”
月桃,你死都不愿合眼是不是一直期盼着我来救你?
你放心,我马上给你报仇。
我五指犹如魔鬼的利爪,紧紧揪住赵海棠的脑袋往地下摁去。
赵海棠惊声喊着救命。
院里的奴才钳住我两边手腕,齐齐把我拖开。
我手不能动弹,便用嘴死命往他们虎口处咬,咬出一缕缕血丝。
他们吃痛只能放开我。
我又爬回去,一把跳到赵海棠身上。
挠她的脸,戳她的眼,捶她的背,踢她的腰。
也许是我的样子太瘆人,竟无一人再敢靠近。
头疼得快要爆炸,胸腔像是要被撕裂般难受。
我呕出一口血糊了赵海棠满脸。
她大哭:“啊!你这只疯狗!”
我心中很是畅快。
就在我扬起巴掌打算狠狠掌掴赵海棠时,一道响亮的耳光向我劈面而来。
脸颊感到一片火辣辣地疼,嘴角溢出血,耳边一阵嗡嗡作响。
祁宴礼一脚把我踹了下来。
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,让我快要停住了呼吸。
我止不住地一阵猛咳,倒在地上呕出一大摊血。
祁宴礼瞳孔通红,似是气极了:“周长宁你果真是个毒妇!”[1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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