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念俱灰之下,我怀抱承载着儿子骨灰的冰冷瓷盒,步履蹒跚走出医院。家,此刻已成一座寂寥寒窖。我在空荡荡的厅堂中,独自面对孤灯,一笔一划,饱蘸悲痛,起草离婚协议。
夜深十时,韩依依的身影终于在门扉后显现。她归家,卸下鞋履,正欲步入这暗夜的静谧,不料客厅灯火瞬间炽烈,如惊雷破夜。她被突如其来的光明震慑,惊惶失措。只见我,如石像般静默,怀抱白瓷骨灰罐,早已悄无声息地端坐于沙发深处,任由时光在无言中流转,无人知晓我已于此驻足多久。
“冯光明,你是不是疯了?!为何深夜不眠,还在此处故弄玄虚,骇人视听?”韩依依尖锐的质问刺破夜幕,她秀发如瀑,即便深夜仍丝缕不乱,裙裾亦平整如新,仿佛刚刚从一场盛大的欢庆中归来,全然未觉家中已笼罩在绝望的阴霾之下。
她对那父子二人的悉心照料与日复一日的陪伴,足以揭示他们对她生命中何等举足轻重的地位——这份牵挂,甚至足以令这位素来慵懒随性的女子,对自身形象也有了前所未有的珍视。我默默凝视,未曾言语,韩依依脸上顿时浮现出愠色。“还在耿耿于怀肾源之事?”我手中紧抱的瓷罐,似在回应她的疑问,发出轻微的颤动。
“我不是早与你解释过吗?肾源未来还会出现!作为医生,我必须优先考虑病患——此刻晨晨的身体状况正处于最佳康复期,这枚肾脏若能及时移植,将达到最佳的治疗效果。”她的话语中,流露出对我心疼可可之情的不解,“他已经等待了如此漫长,难道还不能再多忍耐一些时日?他是我的儿子,我怎会弃之不顾……”她的语气里充斥着不悦与自以为是的理直气壮,仿佛我是一个无理取闹、软弱无能之人。
然而,正是这一点点时间,成为了生与死的分野。错过那次肾源之后,儿子的病情急剧恶化,再未能睁开他清澈的眼眸。我的幼子,尚且年幼,临终之际,他紧紧握住我的手,询问为何母亲未至,是否她已不再爱他。那凄楚的眼神,那无助的疑问,如同尖刀般剜割着我的心。
我只能不住地吻着他苍白的脸颊,一遍遍承诺:爸爸在,爸爸会永远守护你。直至生命最后一刻,可可也未能盼来母亲的临别一眼。而她初恋之子,沈晨晨,却因及时获取了本应属于可可的肾源,得以延续生命。那颗肾脏,分明是从我无辜儿子身上剥离的啊!对此,我对这个虚伪自私的女人恨之入骨,此生不愿再与她有任何交集。
韩依依似乎自觉训斥已足,终于止住了指责,随手将散发着浓郁香水味的外套扔向我。“接住,明早上班前要洗净熨平……”面对她掷来的衣物,我纹丝不动,任其跌落尘埃。韩依依眉头微蹙,显然对我的反应感到不满。
我抬眼,直视她的眼眸,字字铿锵:“我们离婚。”此言一出,韩依依顿时如遭雷击,哑口无言。她难以置信,这句话竟出自平日温顺的我之口,眼神交织着困惑与震惊:“你……说什么?”
我强忍内心痛苦,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:“我说,韩依依,我要与你离婚。”
言毕,我将桌角那份已然拟定好的离婚协议书推向她。“这是离婚协议,我放弃所有财产分割。明日九时,民政局准时开门,届时请备齐相关证件。”此刻,客厅的空气仿佛被冻结,静得只剩下心跳声。韩依依并未拿起协议细看,而是怒火逐渐在眼中燃烧起来。
“你还要闹到何时才罢休?”她厉声质问。
“今日你非得在此事上纠缠不清?沈晨晨相较于可可,更迫切需要那枚肾源!我难道还未表述清楚?冯光明,你能否不再这般自私?”她愤怒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我,试图迫使我屈服。然而,我面无表情,再次坚定道:“韩依依,我要与你离婚——此事毋庸商议。”
她面色陡然阴沉,继而冷笑一声:“如今你竟也学会了威胁我,是吗?”她拾起地上的外套,面色铁青地穿戴整齐,径直朝门口走去。显然,韩依依选择避而不视,今夜不愿再在这屋檐下停留。行至门前,她还不忘回头冷冷警告:“冯光明,我告诉你,即使真走到离婚那一步,可可的抚养权也必将属于我——你最好别事后反悔!”
随着门板重重摔响,韩依依愤然离去,客厅重归于死一般的寂静。我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白瓷罐,仿若在安抚一个惊魂未定的孩子。自她踏进家门直至愤然离去,她未曾有过半句关切,询问她的儿子今日是否疼痛难忍,此刻是否已安然入睡。她全然不顾音量,连离去时的摔门声都震耳欲聋。自始至终,她亦未询问我怀中瓷罐的用途。我木然看向空荡荡的门口,目光空洞。韩依依,你错过了可可的最后一面,也将注定错过我的最后一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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